根据汉服复兴运动数年来的发展脉络,笔者曾提出汉服群体大致形成了三个流派,即重视民族性者、倾向礼仪风俗者和展现服饰美感者,他们分别对应的是汉服的三种特点——民族、礼俗、审美。在拙作《审美、象征与礼法——认识汉服的层面》和《否极泰来、重开气象——汉服兴起历程及展望》已有相关论述,读者可查看。本文这一部分是对三义做出的更深广的阐发。
将这三种特点置于汉服所处的礼学中思考,逆向推理它所本的文明精神,有助于我们超越无谓的派系纷争,获取广阔的视野。
荀子在其著作《礼论》中提出过“礼有三本”的思想,具体解释如下:
礼有三本:天地者,生之本也;先祖者,类之本也;君师者,治之本也。无天地,恶生?无先祖,恶出?无君师,恶治?三者偏亡,焉无安人。
故礼,上事天,下事地,尊先祖而隆君师。是礼之三本也。
礼有三个根本:天地是化生文明的根本,祖先是民族延续的根本,君政先师是社会治理的根本。
没有天地,文明如何化生?没有祖先,民族从哪里产生?没有君政先师之道,怎么能使社会井然有序?这三样即使部分地缺失了,
也不会有安宁的人民。所以礼,上事奉天,下事奉地,尊重祖先而推崇君师之道。这是礼的三个根本。
一、天地者,生之本也。汉服的服制、美感乃至其道义内涵化自于天地。人乃天地化育而出,
人类文明也化自于天地,人的审美感受和德行践履来自于对天地的理解。
1、服制:圆袂以应规,交领以应矩,阔袖交领取法于先民天圆地方的观念,汉服的纹饰、色彩也均是取法自然的。
2、美感:由于华夏传统天人合一的基本理路,人们的审美观念也由此而来,容易对符合天地自然的事物产生美的感受。
汉服的这种美感,是吸引很多人认同它的重要原因。
3、道义:天圆地方的认知,并不是一种古老的错觉,我们并不只因它是传统的才尊重它。
《礼记?深衣》对圆袂、交领和后背垂直中缝这样解释:“规者,行举手以为容。
负绳抱方者,以直其政,方其义也。故《易》曰:《坤》六二之动,直以方也。”
可见,汉服化自于天地的结构里,也包含着人们应当践履本于天地之道的道德。
外圆而内方,圆润而刚强,方正而厚重,汉服所载之道也。
二、君师者,治之本也。圣贤制礼,以安天下。圣贤体察到了天地人的大道,为了弘扬之,便以衣冠承载道的器物,以礼仪为弘扬道的方法。
衣冠整,而礼仪齐,人们了解并认同了衣冠,才能体悟到礼仪本于人情、整饬人际与和合天人的作用。
三、先祖者,类之本也。礼学三本的这一本是类别之本,体现在汉服方面则是指汉服具有的民族性。
1、本于民族:在汉服复兴的历史中,民族性始终扮演了较为重要的角色,对于很多同道来说,可谓是他们投身于汉服事业的原动力。
2、进于文化:汉服连同它背后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,通过礼仪的方式,将文化传承与个体的生命历程融合为一体。
汉服,是汉、人的第二层皮肤,它给与了我们特有的仪表举止,框定了我们与其他族群的区别。
3、达于博远:古人讲华夷之辩,乃是认为华夏为有道德礼义的文明人,夷狄是道德礼仪教化之外的野蛮人,
华夏是高于夷狄的天道化成之民,天生担负着弘扬大道教化万族的使命,而非与其他族群同一性质的民族。
我们之所以将华夷之辩错误的理解为民族主义,是因为西方民族主义思想传入中国时,
中国已经没有道化天下的恢弘气度,华夏已不存在,中国沦为苍白的地理和政治概念,汉、人只是与满人、蒙古人等并列的民族了。
对民族性的承认,并不意味着否定汉文明的普世价值,对普世价值的弘扬,也并不意味着否定汉、人的民族性。
不同的族群创造了不同的文化,各种文化都打上了原创族群的烙印,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民族性的文化。
譬如佛教,传入中国近两千年,大量吸收了儒家与道家的理论,演化为汉传佛教,但是仍然保留着果报、轮回之类的印度色彩。
又如基督教,即便现在成为世界性宗教,也仍然延续原创者犹太人的一神教意识和人类原罪的教义。
同样,也不存在没有文化内涵的民族性,一个没有人文精神的民族长久立足于世,它的民族性也就无从谈起。
我们谈起某种文化的时候,必然意味着含有民族性的一面,而谈起民族性的时候,也必然指向某种相应的文化精神。
华夏复兴,本于民族,进于文化,达于博远,再现华夏雄浑而恢弘的泱泱宗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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